我上台演奏那一天,我在乎的人无一到场。
我的爸爸、妈妈、姐姐,还有我的女朋友,全都陪我的弟弟贺屿去玩了一天。
那几个我特意留给他们的前排位置从头空到尾,看着感觉真可怜。
下台后我颤抖着手给每个人都打了电话,每个都响到自动挂掉。
而这时,弟弟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合照,配文:
后台许多人来来去去,大家看我多数带着同情、怜悯的目光,还有嘲笑、不屑的神情。
我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。
但我这次没有大吵大闹,只是平静地写完了第二十个“正”字的最后一笔。
他们用完了我给的一百次机会,让我再也没有一丝迟疑和留恋。
直到我不声不响飞往异国她乡后,他们才急了,轮流打电话想要挽回我。
可是晚了,我对他们再也没有任何期待。
我写完“正”字的最后一笔时,房门被粗鲁推开,进来的是我的姐姐贺芸。
她看到我手上的本子,笑了一下,嘲弄道:“怎么,还像小孩子那样生气记账啊?”
这要是在以前,我早就红着眼大声控诉他们的偏心了。
可是此刻我只是漠然地合上本子,既没抬头看她,也没有说话。
大概是看我没有和以往一样发癫,贺芸也有些意外。
沉默了一会儿后,她皱眉道:“好了,别一个人赌气了,阿屿买了点心回来,你也下去吃,记得不要摆脸色。”
“嗯。”
我冷淡地回了一句,放好笔记本,准备推门出去。
刚走到门口,贺芸又叫住了我:“贺杨。”
我转头看她,她张了张嘴,似乎有些无所适从。
“这次怎么这么乖不吵了?不是在想怎么搞事吧?”
我淡淡道:“你这么想,那我不下去也可以。”
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去看他们一家和乐。
她皱眉道:“你用得着说话这么带刺吗?是,这次我们是缺席了你的演奏,但以后不还是有机会么?而且,你一个学生在学校里演奏用得着那么郑重其事?以后真的出名了我们再去也不迟啊!
“再说了,阿屿难得向我们提出想一起出去玩的请求,我们满足他也是正常的。”
是啊,贺屿在他们这里永远是第一位,这是很正常的。
哪怕这次演奏只是在学校礼堂,在全校师生面前演奏,但那也是我第一次上台。
我苦练好久,日夜难安,唯恐演奏时出丁点差错。
那把外婆送我的小提琴,我一直精心保养,既是怀念外婆,也是因为我知道爸妈不会为我在这方面多花钱。
他们看在眼里,清楚我对这次上台的重视,但他们不在乎。
我在那天成了彻彻底底的小丑,我的同学、老师都安慰我,说他们一定有急事才赶不过来。
但我那些亲人,到现在也没一个电话、一条消息来跟我道歉。
而我所谓的姐姐更可以若无其事,还提醒我“不要摆脸色”。
回想起这么多年他们对我的“好”,心情平静的我甚至可以微笑。
唯一值得欣慰的是,今天离开前,老师再一次劝我把握机会,接受推荐去国外进修。
原本我因为舍不得家人和女朋友,已经婉拒了好几次。
可还好,还有机会,而我重视的那些人,则推了我一把,让我最终下定了决心。
我一口答应,老师很欣慰,让我做好准备,十天后就要出国。
还有十天,捱过这十天我就自由了。
我绕过贺芸:“没事的话,我去客厅了。”
余光中,我看到贺芸略显错愕的脸。
来到客厅,入眼便是贺屿讨好的微笑:“哥哥,我买了那个商场很有名的蛋糕,麻烦你先拿出来去厨房分一分好不好?”
“你看,”他吐了吐舌,“我现在有点不得空。”
爸爸妈妈就在他一左一右,不停地和他提白天去玩的趣事。
见我站在那里,妈妈把脸一沉:“没看到你弟弟在忙吗,还不去把蛋糕分一下?”
我懒得多说,点了一下头后就拎着桌上的袋子去了厨房。
等我把蛋糕端出来时,看到的就是爸妈和贺芸都围着贺屿,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画面。
我把碟子一一放到他们跟前,打算转身回房。
“哥哥,你为什么不吃蛋糕?是不是还在为爸爸妈妈姐姐还有林雪姐陪我去玩的事生气?对不起,我只是太想去那个主题乐园玩一次,忘记那一天是你上台演奏了。”
转头就看到贺屿一张委屈的脸。
爸爸皱了皱眉,不耐道:“贺杨你一定要这样闹脾气吗?这件事说到底只不过是日子冲突,难道人家主题乐园为了和你打对台故意选在这一天开业吗?你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!”
我想笑,主题乐园当然不可能故意为难我,但是选择一定要开业这一天去的不是贺屿吗?
妈妈叹了口气:“你这孩子,这么大了还为了这种小事生气,我们都是一家人啊。”
贺芸板着脸道:“你作也没用,再作我只会更加疼爱阿屿。”
贺屿拉了拉她的袖子:“姐姐别这样,哥哥生气很正常的,是我不好。”
他嘴里这么说着,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得意加挑衅。
我淡淡道:“我没生气。”
他们闻言都是一愣,似是不信。
但我表情实在没什么破绽,他们也挑不出理,最后贺芸生硬地道:“不生气为什么不一起来吃蛋糕?你都二十多了,别还像十二一样,一不和你心意就板着个脸。”
哦对,如果情绪的表现不能让他们满意,我也得挨训。
所以我不但要无视自己受到的忽略和冷待,还必须舔着个笑脸向他们表示他们做得对,甚至我自己都得去跪舔贺屿才行。
“蛋糕有榛子,我坚果过敏。”
刚才切蛋糕已经让我的手发红发痒了,我得赶紧回房去涂药膏。
这下他们脸上总算有些不一样的表情,贺芸有些不敢看我,爸妈脸上也有些微的内疚。
贺屿小心翼翼地道:“对不起,是我一时忘记了,因为这个蛋糕很有名很难买,所以我只想着赶紧买回来给大家品尝。
“哥哥对不起,都是我不好。”
他这样一道歉,那三人对我的一些内疚顿时烟消云散,忙着去心疼安慰他了。
我不想再和他们纠缠就说:“我先回房擦药了。”
爸爸看了看还在难过的贺屿,犹豫了一下后对我道:“阿屿都这么伤心了,你就吃一口蛋糕吧。”
饶是我对他们都已死心,听到这话我还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