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渐暮。

洛戚语要去拜见母亲淑妃，却路过长街时，听见宫女们的议论。

“听说三驸马和一个妓子颠鸾倒凤时，被三公主发现，没想到三公主动了胎气，结果一尸两命！”

“三公主也是可怜，本就不怎么受皇上宠爱，而且离了皇宫，谁还真的把她当公主？”

“对了，下个月初三，咱们那位九公主就要嫁给大燕王了，也不知道会不会和三公主一样……”

听到这些话，洛戚语脸上血色骤然消失。

三皇姐死了……

自己也不怎么受皇上宠爱，是不是也会落得和三皇姐一样的下场？

滔天的恐惧和无措将洛戚语淹没。

她哭着跑去淑妃宫中，扑进母亲的怀里，浑身颤抖：“三姐姐死了……母妃，我不想嫁给大燕王，我害怕……”

淑妃缓过神，眼里露出无奈和心疼:“戚语，你是公主，不能只是享受荣华富贵，还必须要承担起身为皇室的责任。”

说着，她眼眶也湿了：“母妃何尝舍得你远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，可我们都身不由己啊……”

听到这话，洛戚语满心悲凉。

她宁愿用荣华富贵换一个自由之身。

没了公主的头衔，就算夜则不还俗，大不了他守着青灯古佛，她便守着他，当一回‘俗家尼姑’。

一夜无眠。

洛戚语又去了护国寺。

禅院里，夜则依旧在合眼诵经。

洛戚语放轻了脚步，悄悄朝他走近。

“公主连日造访，有惑需解吗？”

夜则冷不丁地开口，让洛戚语一愣：“你怎么知道是我？”

自然是风把她身上的暖香吹了过来。

夜则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屏住呼吸。

仿佛只有这样，他才可以控制住被有些搅乱的心弦。

洛戚语坐到夜则身旁，手指绕着自己一缕头发，千言万语，却不知从何说起。

当看见打开的经书，她缓缓开口：“小和尚，你只知道三皈依，那你知道四皈依是什么吗？”

夜则睁开眼，带着疑惑的幽深眼眸望向她后，心莫名一紧。

今天的洛戚语脸色有些苍白，平日清澈的眼睛也红红的，整个人不见从前的活泼明朗。

她的确有心事。

夜则放下合十的双手，语气轻柔了些：“何来的四皈依？”

“我告诉你。”

洛戚语说完，便握住了他的手。

手背柔软温暖的触感让夜则浑身一僵。

他本能地要制止这种不合规矩的举动，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，让他无法动弹。

洛戚语在他手心一笔一划的写下‘佛、法、僧’三个字

夜则也跟着念出来：“皈依佛，皈依法，皈依僧……”

那葱白的指间在他掌心里顿了一瞬后，缓缓写下了一个名字。

洛戚语眼睫轻颤：“四皈依，皈依洛戚语。”

“皈依……嗯？”

夜则的声音戛然而止，微缩的瞳孔倒映着洛戚语泛白的脸颊。

洛戚语红着眼，清脆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：“小和尚，你说呀……”

她在他面前不是没哭过。

或是撒娇、赌气和伤心，眼睛总是亮如星辰。

唯独这一次，蒙着层灰暗。

四目相对，夜则清楚的感受到她小小的手在颤抖。

那股微弱的力量，像是顺着经脉传进了他的心脏，击的他立刻抽回手。

掌心骤然的空荡让洛戚语心一抽：“小和尚……”

夜则攒动佛珠的手隐隐鼓起青筋，幽暗的双眸满眼疏离：“公主，以后不要把这些糊涂话掺进佛法中。”

说完，他起身大步离开。

洛戚语含泪望着那远去的背影。

这么多年，她从没对他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和说过任何出格的话。

唯独这一次，她失了分寸，却不后悔。

夜渐深。

风吹进禅房，烛火摇曳。

夜则在跳耀的烛光中看着经书。

可一炷香过去，他始终没有翻页。

“四皈依，皈依洛戚语。”

伴着耳畔响起洛戚语的声音，夜则陡然回神，微颤的目光望向瓶中那洛戚语摘来的桃花枝。

白天还灿若云锦的桃花，已经失了颜色，只剩枯败之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