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又穷又破的村子里。
我们一家四口每天都在为如何填饱肚子而活。
爸爸是个老实的农民,每天只知道在那干巴巴的两亩地里耕作,有时候在地里刨出来某些农作物的根茎能把他高兴好几天。
妈妈会一边抱怨一边用爸爸带回来的食物熬粥。
后来爸爸跟着别人一起去广州打工,留下妈妈和我们姐妹三人。
爸爸走后,日子更难过了。
每天都吃不饱。
妈妈尽量把底部最稠的粥给妹妹喝,稍微稠的第二碗给我,而她自己则只喝一碗惨白的米汤。
反正都吃不饱,明明可以平均分,为什么要这样做。
我把妹妹碗里煮的炸开花的米粒从碗里拨到妈妈碗里。
但饿极了的妹妹却抓着我的手腕眼巴巴地看着我。
像一个路边讨食的狗,献媚又***。
我打开她的手。
刚进厨房的妈妈则用筷子打在我的手背上,尖酸刻薄地埋怨道:「一个女孩子就这么好吃吗?一碗这么稠的粥你吃不饱?还要偷吃你妹妹碗里的?」
我吃痛,那碗最稠的粥碎在地面,白花花的米粒像是稍纵即逝的云雾,转眼间就被地上饥饿的蚂蚁***。
我捡起地上的碗道:「我是拨给你吃的。」
妈妈没说话,脸色有些难看,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难听的话。
「谁要你拨的这点儿米,以后你们能嫁个好人家,顿顿吃饱才算是真的孝敬我。」
她边说边把自己碗里的几粒米挑到其他碗里,重新分出来三碗份量不一的米粥。
她的仍然是最稀的那碗。
我能在这些米粥里看出来偏心与不公,但我也能在妈妈尖酸刻薄的话里品味出她愚昧迟缓的爱意。
但对于妹妹,我却看不出任何善意。
饥饿让一个还在成长的孩子变成了最低级的动物。
她每次吃的最多,也吃的最快。
吃完后就会抬着头眼巴巴地盯着别人碗里剩下的。
她在我眼里,不像是人,像是圈养的猪。
是猪的话,到了年底总该回报给主人家一些东西。
我在妈妈欣慰的眼神中把剩下的米粥倒给了妹妹。
「妹妹吃吧。」
妹妹吃的直哼唧。
不会思考,只知道吃的动物迟早要被吃。
我含笑着端着碗筷去井边洗碗。
妈妈拍着妹妹的背,把她推给我。
「小妹陪大姐一起去。」
「你是姐姐,你要照顾好妹妹,听到了吗?」
我一手抱着篮子,一手牵着嘴角沾着米粒的妹妹,点了点头。
我蹲在井边洗碗,妹妹则在一边刨树根。
她抓到一只空的蚕蛹壳,掰了一小半递到我嘴边。
我摇了摇头。
她心满意足地全都塞到嘴里。
她知道我不会吃的。
第一次吃掉她递过来的食物时,她像是被人打了一样哭的撕心裂肺。
妈妈以为我在抢她的东西吃,一边责怪我的同时,一边从上锁的柜子里掏出上半年买的桃酥碎屑塞到妹妹嘴里。
久而久之,她得了好处,便把这个分东西的习惯一直保留下来。
这只不过是走一个形式,一个施展她的慷慨,同时又能满足她的空瘪的肚子的形式。
都说人本善,但我却总是能从很多事情上看到她的小小的心机与恶意。
我指了指井里,惊讶地说道:「小妹,你看,井里有鱼!」
「鱼!?那我们晚上可以熬鱼汤喝!在哪呢?在哪呢?」
幽深的水面倒映着一前一后,两个相似的面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