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当三婶从堂屋出来时,我跑过去,不小心将她手里的针线笸箩撞翻了。
笸箩掉在地上,不仅掉出了针线,还有三个摔烂的鸡蛋。
三婶愣在了房檐下,看着黄黄白白的一团,回过神来就要打我。
我转身跑到院子里,哭号起来。
「世上竟然有这般偏心的阿奶,说是一家子住在一起,都是一样的。可是哪里一样了?我阿娘每日干的活比三叔大伯还多,干完地里的还要干家里的。
「就这十几只鸡,也是我阿娘养的,怎的人人都有鸡蛋吃,就我家没有?我阿爹不是阿奶生的?我阿弟不是阿奶的孙孙?
「偏心也就罢了,总不该偏心得这般明目张胆吧?阿奶攒的鸡蛋原来都进了伯母一家和婶娘一家的肚子啊?」
不待我号完,三婶便蹿到了院里要来捂我的嘴,我比她灵活,转身就跑到了院门口。
阿奶由伯母搀扶着出了堂屋的门,此刻就站在台阶上看着。
三叔外出做工去了,家里其他大大小小的人站了一院子。
我阿娘跑到院门口,眼里噙着泪,伸手叫我回去。
我咬咬嘴唇,此刻若回去,这些日子便白盘算了。
「看看这一大家子人,就数我爹最没出息,连自己的亲娘都嫌弃,叔伯兄长们分明清楚阿奶是什么模样,也只眼看着我们一家受偏待,竟没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吗?
「我阿爷没了,这家里的男人们便没皮没脸起来了,也不怕叫人戳脊梁骨。」
我一边跑一边哭,嘴里的话却没停下来。
村里有人去请了里长,看热闹的人将我家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我就跪在堂屋的地上,我阿娘垂着头跪在我旁边,任由我阿奶又骂又哭,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「盼儿你便说说,你今日对长辈出言不逊又是为了哪般?」
被我阿奶吵得烦了,里长一挥手,叫我说。
「我爹不中用,村里谁不知道?可说一千道一万,他也是我阿奶生的,我阿弟也是我阿奶的孙孙,我阿娘干的活儿能顶两个男人吧?可是我阿奶呢?说好的,家里有了钱如数上交,待到逢年过节,给家里的孩子们缝衣服做鞋子,再买肉吃。
「可是大家瞧瞧,这家里怕是除了我家,人人都藏着私房呢吧?
「看看我同阿弟穿的,再看看他们的,阿奶是怎样说出『没偏心』这样的话来的?
「今日我不小心撞翻了三婶的针线笸箩,原来里面藏着三个鸡蛋呢!
「这鸡本来就是我阿娘养的,阿奶每日早晨煮两个,自己吃一个,给东子和招弟分一个,我阿弟眼巴巴站在门口瞅着,却从没见阿奶分半个给他。
「这也就罢了!竟然将剩余的鸡蛋每日都偷偷分给了大伯同三叔家,我今日就想问一问,我们到底是不是赵家的人?
「是的话,为何要这般偏心?若不是,想必当年余家给的那一百两银子大家都知晓吧?既是因为我阿娘养育了我才给的,那阿奶便将那一百两银子还给我们,由里长做主,将我们一家打发出去算了。」